他年轻的模样｜大海弄潮儿
文、图 | 吴春明
我的父亲名字叫吴远起，生于1930年，他的先辈们不知道何时长途跋涉漂泊到了渤海深处的砣矶岛。父亲14岁就跟着我的爷爷出海打鱼，好在上了几年私塾，也成了当时渔村为数不多的文化人。
1945年9月长山列岛第一次解放，同年11月正式成立“长山列岛特区”，但由于1947年3月国民党对山东解放区发动了重点进攻，长岛驻军和政府不得不撤离长山列岛，10月18日，长山列岛重新落入国民党手中。长山岛工委转移大连后，于1947年10月下旬又成立一支“海上游击队”， 以“警察中队”的公开身份，驻大连化工厂，警卫我华东兵工总厂，打击敌人的破坏活动，保护我地下军工生产，并担负运送支前物资的任务。此时的父亲已经随着我的爷爷驾驶着自家大风船（俗称大瓜篓）和砣矶岛部分党员干部一并撤退到了大连。特区工委机关在大连设立长山岛特区工委办事处，以开设“恒昌和代理店”作掩护，秘密开展工作。那一年，父亲加入了革命队伍，身份为恒昌和代理店会计。1949年8月12日长岛二次解放后回到长岛，任长岛特区文书、团县委宣传部长等职。
【资料图】
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少年壮志胸怀理想的父亲毅然决然地加入到了革命队伍，我虽然没有见到那个时代的父亲，但波涛汹涌的大海见过，风船白帆见过，黎明的曙光见过，解放长山列岛的猎猎红旗见过。
我出生时父亲已经31岁了，那个时候父亲在县城工作，大姐和哥哥也分别在县城上班和上学，做司药的母亲在砣矶岛卫生院工作，身边带着我和弟弟。父亲几个月才能回一趟家，年幼的我整天盼着父亲能回来，回来那一天母亲会让我在那条通往码头的小路等，父亲一出现我就跑上去，父亲就会举起我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我仿佛能摸到天上的云似地开心。
我最早的一张照片就是1964年我三岁时和父亲母亲的合影，也是我最珍爱的一张照片，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英俊洒脱，朝气蓬勃，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我的天。
1958年以后父亲主要从事水产科技工作，直到1991年离休。在长达33年的科技实践中，从捕捞渔具革新到海带育苗人工养殖，从扇贝半人工自然海区菜苗到全国大面积推广，作为一名科技领路人，先后实践、引进、推广、研发的科研成果20多项，在省级和全国专业报刊发表学术论文20余篇，这些使用性强、科技含量高的文章，在全国水产界反响强烈，也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自1978年以来，先后被县市省和国家授予的荣誉称号和奖项20多个，1993年10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待遇。
在我上学的时期，感觉父亲很忙，常年在乡下做科研调查工作，所以也很难有见面交流的机会，只是过年的时候父亲才能在家里待上几天，和我们几个孩子做着家务活，谈古论今，有说有笑地拉着家常，然后就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写文章。1949年父亲就是北海分社通讯员，后来陆续成了《》、《山东人民广播电台》和《烟台日报》的通讯员，发表的一些文章剪报我一直保留至今，闲暇之余也会拿出来翻翻看看，泛黄的一张张报纸，一篇篇旧时的文章，也成为了我读书写作的鞭策和动力。
最近，闲暇之余整理父亲的笔记和文稿，意外看到父亲和张岐“注”合写的一部短篇小说，我用三天时间用电脑打印出来，尽管已经过去了64年，好多字也模糊难以辨认了，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会仔细甄别推敲，心情也随着父亲的笔墨如海潮般涌动。
（照片估计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在砣矶后口有个实验室，父亲在那里搞海带和扇贝育苗技术实验，右后三孙明状，在烟台，已退休，以前在省海洋局工作。）
离休前的父亲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一艘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扬帆远航的篷帆船，用一生演绎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抱负和理想。他留下的照片不多，大多数都是在大海波涛中的养殖区、在渔村码头的劳动现场、在育苗车间、在做科研学术报告时留下的珍贵图片。父亲工作时很认真，或许搞科研的人骨子里就有细腻、严谨、实事求是的风范和韧劲。他离休时我特别诧异，怎么这么年轻、这么有学问的一个人怎么会不工作了呢？他如正午的阳光，如春天原野里的和煦微风，如暴风雨中的海燕，如海边巍然伫立的礁石，容貌从未老过，精神依然矍铄。
（大瓜篓）
2007年夏天，中央电视台来岛拍摄专题片，其中一集讲述的是我爷爷吴支英当船老大闯海打鱼的故事（大瓜篓的故事）。那天，在我父亲家里，父亲坐在院子里面对着镜头，缓缓的语调把我们带到了解放前苦难的旧社会，渔家子女与贫穷斗，与渔霸斗、与风浪斗的故事感染了在场每一个人。我用自己的摄像机记录下了整个过程，在父亲依然明亮的眼睛里我仿佛看到了年轻的他立在船首，站在我爷爷的旁边，用渔家汉子的聪明才智和多年闯海经验，神奇地避开风暴，带领砣矶岛整个船队多次转危为安，他们配得上“神老大”这个来之民间的光荣称号。
我陪伴父亲最多的时侯时他已近耄耋之年，病魔的折磨已让他失去了站立的力量，我每次为他洗澡，泪眼朦胧得我不忍直视，就恨岁月的无情，恨我“少年不懂曲中意，听懂已是曲中人”，恨我未能在他年轻时好好靠近他，好好看看他，父子好好说说话。如今，我也只能在记忆的时光隧道里寻找他旧时的模样了。
父亲走了，但他在我的心里犹如山顶上的一颗青松，苍翠挺拔，巍然屹立。
注：张歧（1929-2005），笔名海平线，山东长岛县乐园村人，中国著名作家。因为早期我父亲和张岐就是朋友，俩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写作，所以我上学时常常会看到张岐叔叔从省城寄给我父亲的书，看过他的散文集《螺号》、《渔火》、《灯岛》等。
2023年6月10日
壹点号海岛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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